出发去武夷山的时候,只是大概地查了下资料,准备顺路弯到建阳的水吉镇,去寻找北宋中后期至南宋早期烧制建盏的“大路后门窑址”。据说这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龙窑,全长135.6米,依山势而建,从远处看上去很像一条倾斜的卧龙。
汽车下了高速,跟收费处的美女打听,她说:在后井村。很好,有了确切的目的地!
一路导航,指示左转上一条乡道时,路口设置了障碍,sheep说:车停路边吧,我们步行进去,只有2公里了。直觉告诉我:不行!于是小心翼翼通过了路障。
很快就开到了岔路口,停车找人问询时,发现路边一个不起眼的的石碑上写着:建窑遗址。通往村里的小路上走下来2位妇女,她们手往身后的村庄一指:那里!
掉头返回慢慢寻找,终于透过一片密密的芦苇缝隙隐约瞥见了龙窑。大门很不起眼,而且紧闭。我们在门口的各个角度看来看去,龙窑都是若隐若现,那宣传图片上的“卧龙”原来是在山上俯瞰的。
正失望着,悻悻地准备离开。一个骑摩托的老乡飞驰而来,在我们车旁嘎然停下:来看窑的?说着就去开门了
我们大喜,真是峰回路转!原来他是守门人老邱,龙窑平时铁将军把门,接到电话说有领导来,于是他就从家里过来开门。我们实在人品好啊!
一进大门,还是很震撼!虽然只剩空架子了,仍然可以想象当年的繁盛。宋代的烧制采用“一盏一饼一钵”,一窑的产量可以达到十几万件,“供御”建盏都是千中取十,十中再取一,淘汰下来的就不计成本地打掉,所以每个窑址都有十几米高的“废墟堆”,漫山遍野的破钵残片。
这些年,随着建盏收藏市场的兴盛,建阳的龙窑废墟永远都有偷挖的人,估计山坡都被翻遍了。老邱看我们也在山头寻寻觅觅找碎片,就在窑底下大声喊:不能拿啊,有摄像监控的!
站在坡上,极目远眺,山峦起伏,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绿,一片祥和。遥想当年,建窑创烧于晚唐、五代时期,兴盛于两宋及元初,鼎盛时期窑炉群集,有长龙窑九十九条,烧制了大量的黑瓷,元代中后期趋于衰落,明代停烧,烧瓷历史长达千年。到如今,只能感慨:似水流年啊!
下得山去,老邱说:我家有建盏,去看看?于是穿过田埂,很快就到了后井村,这时我们才恍然,之前村口妇人所指的道路完全正确,那是一条通往龙窑的乡间小路。
老邱的屋里,燕子把窝筑在客厅墙面的木楞上,正在孵蛋,人与动物如此和谐。老邱说:赶都赶不走。我在抓拍燕子的片刻时间,老邱已经拿了一堆建盏出来,这个是宋代的那个是仿的,这个有兔毫那个有油滴,看到我们眼花缭乱,无从识别。他家院子的一面墙,整整齐齐堆了几十个麻袋,里面都是从龙窑捡回来的碎片,20元一片。呵呵,建阳无处不碎片啊!
龙窑遗址附近有几个仿建盏的作坊,都是电窑。他们的天然优势就是原材料可以取自古窑址周边特有的高含铁瓷土。我们造访了后井村的许家有建盏陶瓷有限公司。
作坊里刚好有工人正在给泥胎上釉。建盏采用正烧,口沿釉层较薄,内底聚釉较厚,外部往往施大半釉,底部露一圈泥胎,避免底座产生粘窑。
现代人很聪明,可以用釉药人为控制几百年前可遇而不可求的曜变,模拟出各种纹理,但那仅仅只是工艺品。电窑是靠人为还原,急火攻熟。柴火烧结的龙窑则是自然还原,小火慢烧,土与火的艺术,变化无穷。
老邱看我们着迷,透露了一条消息:邻村有个北京人在搞柴窑。
我们立即一路问询了过去。车刚驶进窑厂,艾总就迎了出来。这个原先在北京搞出版传媒的闲人,投资了300万,折腾柴烧的“龙窑”,他说:这座柴窑,是目前世界上的唯一。
艾总热情地带我们到处参观,如数家珍。走进竹林掩映的做泥胚的作坊,仿佛是穿越到了宋代。看着看着,满心希望求一件宝贝。
据说柴窑的成功率只有20%左右,温度,窑长、烟气等都很难控制
可是人家艾总,请我们喝茶,跟我们聊天,却一件次品都不肯卖给我们!“再过几个月正式开张了,一定以优惠的价格给你们!”
无缘,就不强求了。
小刘同学后来带了一套电窑的建盏回去,他说:喝茶完全没感觉。他喝的是武夷岩茶和桐木小种。
呵呵。想当年,宋代上品茶点成后的茶汤之色尚白。宋徽宗甚至写了详细的击拂法,如何才能击拂出“乳雾汹涌”的好茶,因为茶色贵白,建安的黑盏也就变得贵重起来。从此取用黑釉茶盏成为宋代点茶茶艺中的定式。
离开后井村,最后只带了些宋代建盏的碎片和一个现代电窑烧制的小茶碗,纪念一下在建阳的寻寻觅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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